帅才就是他想办多大一个公司，然后明白分几步走;复盘就是企业家把每天要做的事情，静下心来想想，越想就越明白;你可以不承认规则，那VC也不给你投资，但只如果双方的承诺，还是应当要按照承诺来做。

　　“你觉得是江湖离不开你，还是你离不开江湖?”这是6月2日成都创业大讲堂的媒体沟通会上，一位年轻的记者抛给柳传志的问题。话音刚落，现场就传出一阵笑声。柳传志没听清晰，身边的联想控股副总裁唐旭东又重复了一遍。

　　大概只有柳传志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好笑。他说：“联想跟我相濡以沫，我离不开联想，联想也离不开我。到了肯定的阶段，联想既能离开我，我也能离开联想。”

　　五天之后的6月7日，在接受《创业邦》专访的当天早上，柳传志接待了来自日本的NEC董事长，他问对方一个月打几次高尔夫，对方说一个星期打一次就不错了。柳传志告诉他，现在每天早上都和太太去小区附近的球场挥杆锻炼。“我的幸福标准是把前几十年的活儿给我减少三分之二，留三分之一，”柳传志说，“到70岁的时分，可以接着再减!”

　　现在的柳传志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联想控股的IPO计划上。“全联想的人都明白我的爱好点在产业，我们走了一条通过投资积累资本，再扶持新产业的道路。在资本积累的过程中，我们又通过投资，进一步验证了丰富了我们做实业的经验，可以更好地通过资金和增值服务，发现和培育优秀的公司和人才。”柳说。

　　柳传志现在最大的资本不是钱，而是爱好和耐心。去年他在上海做了一次演讲之后，有个开面馆的青年给柳的助手写了一封信，详细介绍了他的产品定位多么有特色，恳请柳传志亲自去尝尝他的面食。没想到柳传志不久前去上海的时分真的体验了一次，在听了这位草根创业者迥异常人的创业经历后，立刻把他介绍给了联想投资的负责人。“他这个商业模式的亮点是标准化、快餐化，最重要的是削弱了大厨对面馆的控制力。”柳传志极为认真地向我们介绍这个项目的可行性，俨然一副投资经理的神色。

　　扶持创业，是柳传志认为应当做，并且可以做的一件事，这里头可想像的空间也很大，联想每年花1000万元给中国的优秀创业者免费提供创业培训，如果觉得项目合适联想，还可以提供投资。只不过从联想之星这块花出去的钱，单笔最大金额不能超过1600万元。

　　联想之所以这么做，首先这里面浸透着一种时期情怀。柳传志身处的时期被他称为是“不正常”的时期，随便一个个体户就能称得上是创业者。虽无贬低之意，但眼前这个67岁的老人眼看着26年前一起出来的一批批企业家纷纷倒下，不禁发问，“出了几个像我这样的?”由此，他认为，“有没有导师帮助，还是不一样的。”联想投资董事总经理王建庆说：“我在联想之星上课最大的感受就是，中国的创业者很有理想，也很有激情，但是在一个企业怎么样能成功地认识和操作层面，确实是欠缺。”

　　而与这些创业者能够产生联结的柳传志，已经成为中国企业家的一个象征，以至目前鲜有人敢于挑战他所达到的一个高度。因此，由他担当中国企业家的创业导师，无可厚非。尤其在当下这个信息碎片化的时期，无从分辨谁才是真正的导师，把柳传志请出来系统性地谈论创业和辅导创业，意义非同一般。

　　一名学员对《创业邦》说，“很多做法我们觉得仿佛都不应当对外讲，但是联想都愿意拿出来跟我们分享，这是很难能可贵的。”

　　“将科学家培养成企业家”，这是联想之星打出的创办口号。经过三年的发展，不管是柳传志还是负责执行的人，已经并不满意于此。在构建联想之星的教学大纲时，柳传志讲过一句话，“能不能体现我们带着他们一起创业的那种感觉?”

　　“我比较喜欢做事的。全是老诚实实的，那肯定我不中意。但是敢把一篮子鸡蛋往上砸这种，我也不中意。当年我是拿一筐鸡蛋往上砸，那时分光脚没鞋穿我不怕，等自己都西装革履以后，就不敢了，所以只能拿20%的东西一把砸上去敢做这件事情，其他的事情我们稳着做。但是你连20%的东西也不敢往上砸，这样的人，我也瞧不上。”

　　而在对联想之星创业培训教务长周自强的采访中，我们了解到，办联想大学其实也是柳传志自己的一个心愿。

　　在联想之星CEO特训班第二期招生尾声、做第三期规划的时分，一次内部会上，柳传志问了一句，“你们到三期能不能开4个班?”这是他希望把联想之星做大而发出的第一个信号。2010年，联想之星孵化器作为联想控股的其中一大业务板块被确认下来。老柳说，“现在毕竟工夫还短，联想之星才做了三年，我相信我们五年、七年做下去以后，影响会越来越大。”

　　他口中的影响，陆刚的理解是，“确实帮助创业者从零变成一个很好的企业，证明联想之星这一套是行得通的。”

　　所以，联想大学不是空穴来风，也不是空中楼阁。联想之星已经连续举办三期CEO特训班，从第三期开始扩展到两个班，共计69人。与此同时，还有在全国各地的创业培训基地、创业大讲堂等短期项目，囊括了创业园区、媒体、投融资、中介机构等资源的创业大联盟也在酝酿筹备之中。

　　从成都创业大讲堂回京后，柳传志总算找出一个空闲，跟联想之星的人坐在一起开会，听他们讲对未来的战略想法。走进会议室，他就笑称，“今天跟咱们自己人开会，特殊轻松”。会后，请大家去吃倪氏海鲜。周自强说：“下面人能干，什么事情都想得很周全，不用他操心了，他就特殊开心。”

　　周自强曾是柳传志的英文翻译，对于这个老部下，柳传志常常调侃上几句。“今天你在联想之星做得有滋有味的，做着做着没准就想，干脆办一个联想大学得了，对外收费，你要真的有这个本事，我就全面支持，就把它(联想之星)变成一个独立的公司了。”这是柳传志一时兴起的玩笑话，但也隐含着他对大联想的一贯哲学：平台充足大，只要有梦想。

　　柳传志依然爱看书，准确地说，是爱听书。他常常让助手把有声内容下载到播放器里，在飞机上享受“阅读的快感”。最近他遇人便推荐的两本书分别是《侯卫东官场现形记》和《国运1909：清帝国的改革突围》。前者讲如何跟地方政府打交道;后者关乎国家命运和改革。

　　7月份柳传志还要做一个演讲，主题是：什么是帅才，怎么叫会干活儿。他说：“我自己把它捋一遍，这些事情我做着有爱好。”

　　对话柳传志：将才与帅才

　　“大势来了，猪都会飞;但风一停，猪就会掉下来!”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最近一段时期，中国创业市场无论是融资还是IPO，都特殊火，以致现在盛行一种说法，“大势来了，猪都会飞”你觉得呢?

　　柳传志：大家都是凭本事IPO，除了互联网的这块东西我说不清晰以外，其他的都是凭本事上去的。只不过现在创业板的市盈率确实太高，高到可能早晚要受一次重创。

　　没错，大势来了猪都会飞，但是风一停猪就得摔下来。我们希望放出去的一个东西，在天上是真飞的。机遇好可以上去，但是你的业务可能会直线下来，股价就往下跌。因为很可能就会被别人超过，或者被别人的新产品取代，然后你就一筹莫展，就摔下去了。那几年，我记得报纸上不断地登(广告)，做DVD的，还有卖酒的，靠打广告出名。但是到最后，真要这一项被人超过去，就什么都不会了，那就是完全凭机遇。

　　像屋顶图一样，地下的基础牢靠，房顶那块也是需要去钻研的。房顶是指运作中的这些管理，比如像采购、研发，都是需要细细钻研的。

　　最近我遇到过一个做食品行业的人，他到上海的时分，正好上海做豆腐的事儿被曝光。上海人吃豆腐不像北方是用卤水点的，而是用石膏点的。被曝光的就是医院里边还带着血的石膏，就拿去做豆腐了，把上海人恶心得不行，那段工夫就全不吃豆腐了。结果这个小伙子一下观察机会了，自己弄了点钱就开了一个门脸，全透明做豆腐(的过程)。他从韩国那儿买了一个图纸做了一个豆腐机，就开始设想做豆腐，结果买豆腐的人特别多。可是这种方法毕竟赚钱慢，他就干脆去卖豆腐机了。后来这个行业被温州人抢走了，成本比他还低。不过他一转手又做别的去了，做得也特别好。这种人就是脑子转得很快，能抓住机会，后来他做新领域的时分，事情想得特别之透彻，发展前的每一步都想得很明白。所以，如果有这种特别的人，其实(联想之星)也可以收的。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这种类型的创业者是不是有点像早年的史玉柱?

　　柳传志：他是靠机遇上去的，但是他认真地去研究、发掘各种产品。脑白金确实还真是好药，我太太坚持在吃脑白金，对睡眠有很大好处;我妹妹在美国长年大便不通畅，吃了药确实就好。但是，它的广告确实有点让人烦(大笑)，后来都说是假的，其实不是这样。后来，他一转行去做游戏了，做完游戏他又发现别的机会。他现在最大的收入是银行的投资。所以老能捕获机会的人，就不能认为他就是在等着机会。这也是一种特别的人才。像他就属于一种侠客行为，练的是火眼金睛，一眼看出好东西。

　　史玉柱这种创业者(身上)很多东西都有着他典型的性格特点。所以真的做成大事情的人，非要给他举例说别人怎么怎么，他可以去学，但是他性格中的某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;也许楞去学本来不合适的东西，他将来就什么都不是。让史玉柱来办一个咱们这个东西(联想之星)，可能他就不行。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有的人创业合适做“将才”，而有的人天生就是“帅才”，你怎么区分这两种创业者?

　　柳传志：帅才实际上就是他想办多大一个公司，这个目的他必须弄得很清晰。而且这个目的应当很高，不应当是简朴地开一个店或者办一件事，他肯定是有愿景的追求，而且能分清晰分几步到达：第一步大概到达什么地方?然后走什么路能够到达?在走这个路的时分，大概有几个环节，每一步都怎么走?中间的几个环节是不是需要同时开动?因为这里面有好些事。

　　我举个例子，什么叫好些事需要同时开动。当年联想为了参加德国汉诺威的展览会，要消费出一批主机板。于是我们就在香港并购了很小的一个公司，由一个人来负责做这个事。那是1989年，我在北京，他们在香港，我就没过问。当时是北京负责筹的款，借了100万美元交给他们去做。最后快到工夫了，我一查，事情整个坏了。因为主要负责人的精力全都放在其中一个环节上。

　　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木桶效应。他把其中的一块木板做得特高，其他好几个全是漏水的。比如，谁帮你去解决销售摊位的问题?而且实验室的成果出来，中期实验的工夫应当给留出来等等。这些工夫都没留，全都不懂。我说，坏了，那期(展览会)是无论如何赶不上了。6月3号，气得我直接飞到香港，到那就上火了。跟他们说，我可能就是一个立刻要跳楼的人了，因为这100万美元是从北京借的。

　　这就说明会干活的人，得懂整个事情的前后顺序。而且在做这个事的时分，还得加人，得有内部的培训。而且明白文化和业务是怎么配合的，明白班子是怎么融合的，管理三要素全懂，行业里面的细节也懂，到这个程度就够帅才了。这样的人如果自己还不想着要一块平台，就特别可惜了。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这可能也是联想之星要做的一个工作，就是怎么把科学家变成企业家。

　　柳传志：有的人变得成，有的人变不成。变不成的话，最好就早早地告诉人家，你好好地掂量掂量到底是合适做什么?我们就建议这些科学家，或者(把技术)卖给企业，或者就是当个股东。或者愿意的话当CTO，但是必须得要听从CEO(的管理)。

　　比如有的企业，创始人是专家型人才，你投了之后，他说我是专家，坚决不当CEO。但实际就任何事情，他都绝对要管，这就会让企业产生很大问题。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就是说，有一些项目看上去很美，但是能不能成，还看这个人的执行过程。

　　柳传志：有一个项目简直好得不得了，是一个科学家做的，这是我们国家现在所需要的东西，水平特别之高。但是现在(项目)已经有一千多人却没有CEO。在公司里，人家说他就是个法西斯，真的就是这么说的。再深化了解，这个科学家的东西要做出来，其实是很困难的，因为要把实验室的成果变成一个大规模的工业成果，还要有人去推销，让人家都有股份等等，我看那些人是比较可怜。所以我建议这个科学家到联想之星来上课。

　　这个人是读完博士后的，一期一期地念，然后狠狠地钻研，念书很多年了吧。但是他学习能力强吗?这就不属于我说的学习能力强的范围。你如果想当院士，那是一种学习能力;你的目标如果办企业的话，这就需要另外一种学习能力,就不算我所说的学习范围。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记得1984年联想刚成立的时分，你曾经对领导信誓旦旦地说：“联想要成为一家年产值200万元的大公司!”在今天看来，这简直不可思议，但回过头来看，这也折射出两个时期不同的成功观：现在IPO才叫成功，以至融到资都叫成功，而在当时对成功的认识特别朴素。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，您觉得成功的含义变了吗?

　　柳传志：我当时虽然不懂什么叫IPO，但是我出来的时分，主要就是想试试自己有多大能耐，完成自己的人生价值，会不停地提高自己的目标。过了一段工夫，我觉得我还能管人，就开始想要做中国自己的PC。中国自己的PC能做到肯定程度的时分，我就希望在中国占到肯定的份额，能够打败外国的企业。目标在不停地变化。

　　就像你说的，现在的人觉得IPO就成功了，那就是一般的。真的考验是成功以后，拿了钱要做什么。不停地提高目标追求，这是好的创业者变成一个好的企业家的共同标准之一，不能说是惟一的标准，要不然做到肯定的程度他就不干了。

　　我认识不少这样的企业家朋友，都是浙江人。做到肯定程度以后，就把企业请别人一管，自己每天打球什么的，去做他爱做的事情，这也很正常。他有他的说法，“我再做，连这点儿家当全都做光了。”我有一个朋友是香港一个家族企业的继续人，他是富三代了。他说，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挣钱。他就把家里的钱全都变成股票，依然保持着那样的比例。然后他享受生活，还做慈善，到中国来找最优秀的学生，把他们送到英国去念书，然后培养这些人。

　　“复盘就是企业家把每天要做的事情，静下心来想想，越想就越明白。”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现在跟互联网行业沾边的创业，都盛行一种观点，就是先做用户规模，不太考虑盈利。但是你所处的那个年代，大部分人想的却是先赚到第一桶金，想方法活下来。在获得第一桶金的能力和清楚的商业模式之间，你觉得哪个更重要?

　　柳传志：这只是做互联网业务的一个特点，其他任何一种行业里面，都得要赚钱。以美国人为首，有了独立IPO以后，大家开始认为有肯定的点击率或者用户以后，人家就投钱，投钱以后就有钱花，你就可以烧。然后说，我还可以做得更大。也许到后来，有的就(把用户规模)转化成钱了，有的人就转化不了，一直没有赚钱。

　　联想投资投过这样的企业，有了肯定的点击率、肯定的业务模式。结果中心领导同志说，这是一种不可取的方式，“3·15”开会就把这个公司原来的业务模式给停了，所有以前的东西就全都废了。

　　我认为，互联网公司到最后的根本目的，还是要能够形成利润。点击率高也好，或者是独立IP(访问)的人数多也好，这只是其中一个过渡过程。拿这个过渡过程，可以吸引到投资者的钱。但是到最后，如果还是不能够做出真正的利润来回报投资者的话，那纯粹就是泡沫了。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很多企业到海外IPO或是走向国际市场后，可能会跟国际投资者之间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，你怎么看这种现象?

　　柳传志：甭提详细事情，实际上就是规则，可以是国际规则，你可以预先不承认，那他也不给你投资，就什么都没有，这就没有关系。但是不管它是什么，只要双方真的承诺，而且是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，大家还是应当要按照这个(承诺)来做。

　　《创业邦》：联想遇到过这种情况吗?